“长安三万里”的年代,唐代名士如何吟诵幽州?

时间:2023-08-15 17:05:22来源:北京日报

北京晚报·五色土 | 作者 高申


(资料图片)

前些天热映的《长安三万里》,通过边塞诗人高适的回忆,演奏了一曲盛唐时期的诗坛交响乐。在影片中,相当多的人物与幽州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。他们生活的年代里,“蓟北三千里”究竟是怎样的呢?

《长安三万里》(剧照)中的高适与李白

高适曾在蓟门过年

高适来自幽州节镇辖区内的渤海之地,也就是而今河北省东南部的景县。早年的高适,由于家道中落,以致到处浪迹。他曾经到过长安,也曾客居梁宋。开元二十年(732年)至二十二年(734年),高适在幽州居住过一段时间,此时,正赶上契丹首领可突干率众背离唐朝,降附突厥。唐王朝随即于关内、河东、河南、河北征兵,兴师出击。朔方节度副大使、信安王、河东河北行军副大总管李祎率军击败契丹。高适正在信安王幕府,他希望投笔从戎,然未能如愿。此后两年,高适一直在燕赵大地上漫游,但因“北路无知己”而处处碰壁。

高适

高适的第二次幽州之行,是他走上仕途之路时。天宝九年(750年)秋,高适负责自封丘送兵至清夷军(驻守在今河北怀来县东),至冬季抵达蓟北。完成送兵任务后,高适回到阔别六载的蓟门过年。待到天宝十年(751年)春,高适离开蓟北回封丘。这一趟算是“公费旅行”,也是高适与幽州城的告别。

作为边塞诗人的高适,最为世人所熟知的代表作,或是那首《燕歌行》。在诗中,你能看到“东北”“榆关”“碣石”“瀚海”“狼山”“大漠”“城南”“蓟北”等众多地点,简直是一部北地作战的全景图。

杜甫以诗描绘边塞

对于有着“诗圣”之称的杜甫而言,幽州既熟悉又陌生。对于幽州的熟悉,是他通过许多“边塞”、战斗的诗篇来全景式展现的。而对幽州的陌生,在于他一生都未踏足此地。其实,杜甫与幽州距离最近的时候,是他与李白、高适等人漫游齐鲁的那段时间。此后,杜甫的生命足迹便再未与北方大地产生过交集。

杜甫画像

待“安史之乱”爆发后,杜甫于《后出塞五首》中写道:“男儿生世间,及壮当封侯。战伐有功业,焉能守旧丘。召募赴蓟门,军动不可留。千金买马鞭,百金装刀头……”他在《渔阳》一诗中言道:“渔阳突骑犹精锐,赫赫雍王都节制……系书请问燕耆旧,今日何须十万兵。”你看,杜甫是将“蓟门”、“渔阳”、“燕”地,当作“安史之乱”的诗化历史叙事中的背景地,以这些幽州的名称,来指代叛军。

即便是在“安史之乱”被平定后,由于藩镇割据仍在,杜甫笔下的《有感五首》,依然忧心忡忡地提到:“幽蓟余蛇豕,乾坤尚虎狼。诸侯春不贡,使者日相望。慎勿吞青海,无劳问越裳。大君先息战,归马华山阳。”只可惜,作为右拾遗的杜甫,说话是没有分量的。

幽州之行李白失意

“谪仙人”李白邂逅高适,是在高适离开幽州十年之后。那是天宝三年(744年),李白与小他十一岁的杜甫在梁宋一带漫游,其间遇到了与李白同庚的高适。于是,这唐代诗坛的三位巨擘,开始在山东大地上游走。此番经历,在杜甫的《遣怀》中有所描述:“昔我游宋中,惟梁孝王都……忆与高李辈,论交入酒垆。两公壮藻思,得我色敷腴。”天宝四年(745年),高、李、杜还有过一次齐州之会,参加者还有李邕、卢象等人。

李白画像

天宝十年(751年)秋,已过半百的李白开始了北上之路。他从河南开封出发,一路经过相州、洺州、魏州、深州,最终到达幽州,前前后后走了一年的时间。当天宝十一年(752年)仲秋时节,李白出现在幽州的时候,他的心绪是十分复杂的。

有些学者根据李白在《经乱离后,天恩流夜郎,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》中写有“桀犬尚吠尧,匈奴笑千秋。中夜四五叹,常为大国忧”的诗句,便认为李白很早就揭示出安禄山有野心。其实此诗创作于肃宗乾元二年(759年),李白被流放夜郎,所幸中途被赦回。当他得知自己的好友、江夏太守韦良宰即将入京述职时,便写了首八百余字的长诗来自述生平,希望得到朝廷的信任。在此情形下写成的作品,并不能说明李白初入幽州时的想法。

对于安禄山麾下的幽燕军人集团,李白到底抱有怎样的态度?他喜欢、欣赏、赞叹,还是警惕、忧虑、害怕?从他留下的诗文中,似乎更倾向于前者。李白或没有将安禄山控制的幽州当作朝廷的隐患,反而视其为施展拳脚的重要舞台。

在李白创作的《幽州胡马客歌》中,是如此描绘“胡马客”的:“幽州胡马客,绿眼虎皮冠。笑拂两只箭,万人不可干。弯弓若转月,白雁落云端。双双掉鞭行,游猎向楼兰。”这样的幽州“胡马客”,或与李白心目中快意恩仇的侠士形象相去不远。一股来自边地的粗犷豪迈且质朴的生命力量,毕竟要比长安城内那些精致利己主义者强得多。

他的另一首诗《出自蓟北门行》,是一首北方游牧民族大兵压境,汉地主帅指挥兵将奋勇杀敌的叙事诗。然这究竟是李白的凭空想象,还是确有其事,被李白全程记录下来了呢?说实在话,李白于幽州一带漫游的时候,并未遇到任何战争场面。

拥有卢龙、范阳、河东三镇节度使之衔、掌控近二十万精兵的安禄山军事集团,已然具备了威慑关外的力量。这或许是唐玄宗将三镇托付给安禄山的原因,也是安禄山谄媚君王的结果。在厉兵秣马的同时,安禄山还培植、选拔了一批骁勇善战、又没啥政治头脑的部下。与此同时,他也在全国各地招募文人谋士。赶巧了,李白就是这个时候来到幽州的,他的政治头脑也不太灵光。以《北风行》为标志,李白的幽州之行结束了。有研究者认为,正是这首《北风行》,反映出李白透彻地认识到安禄山极有可能起兵造反。然李白不能直说,才只能以思妇形象代指。

对于这种看法,或有待商榷。李白在《北风行》中,描绘出一幅边塞家庭为国从戎的感人景象。至于“燕山雪花大如席,片片吹落轩辕台”的幽州大地,在诗句中是以后方战略基地出现的,这与揭示安禄山可能造反关系不大。

李白在幽州究竟待了多久,至今仍是一个谜。到了天宝十二年(753年)年初的时候,李白便匆匆离开了。至于离开的原因,或许是安禄山集团没打算用他。此后不久,李白便投入哥舒翰麾下。

云居寺唐塔 摄影:高申

张守珪成败皆幽州

若不是《长安三万里》,又有多少人知道张守珪?这位于盛唐时期叱咤风云的边镇统帅,被历史长河淹没太多年了。当初,张守珪是以作战勇猛而不断升迁的。根据史料记载,张守珪体形魁梧,性情慷慨,讲义气,善骑射,深得将士们拥戴。时任幽州刺史的卢齐卿,对他非常赏识。某次两人共榻而坐,卢齐卿对张守珪说,“足下数年外必节度幽、凉,为国之良将”。不出所料,张守珪果然成为节度一方的统帅。

到了开元十五年(727年),吐蕃政权进扰瓜州,守将王君战死。朝廷命张守珪为瓜州刺史、墨离军使。到任后,张守珪组织军民修筑城防。尚未完工,吐蕃军队就来侵扰,城中人大惊失色,张守珪见敌众我寡,干脆上演了一出大唐版的“空城计”。他在城墙上召集将士,饮酒作乐。吐蕃军队见到这种情景,怀疑城中设有伏兵,竟不战而退。

战事初定,张守珪便招徕流亡民众,组织恢复生产。最终,张守珪不仅得到朝廷的封赏,还赢得了民心。瓜州百姓立碑刻石,以纪其功德。

开元二十一年(733年)张守珪转任幽州长史,兼御史中丞、营州都督、河北节度副大使,随即又加河北采访处置使,主持应付东北契丹及奚族的侵扰活动。此时,整个华北、东北的军政大权,就都集中在他的手中,这为后来安禄山集权开了先例。

张守珪的兵权远逊于安禄山,且北方契丹首领可突干“骁勇有谋略”,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东北与华北地区。朝廷此前任命的赵含章、薛楚玉等幽州长史,皆无法改变这一险境。张守珪到幽州后,多次主动向契丹发动进攻,“每战皆捷”。可突干打算诈降,又被张守珪察知。于是将计就计,张守珪派部下前往契丹大营,明面商议归降事宜,暗地里说服契丹别帅李过折发动兵变。李过折乘夜将可突干斩杀,率众归降唐王朝。

开元二十三年(735年)张守珪前往东都洛阳献捷,唐玄宗亲自赋诗,对张守珪的军功加以褒奖。随即,又拜张守珪为辅国将军、右羽林大将军,兼御史大夫,赐其金银器物及杂彩织物一千匹等。兴奋之余的玄宗,诏命在幽州为张守珪立碑记功。

张守珪的高光时刻来得不算快,但去得太快。刚刚过去三年,张守珪部将赵堪、白真陀罗等,未经张守珪同意,就对奚族叛军作战,结果先胜后败。张守珪隐瞒真相,上奏朝廷“大捷”。事情被唐玄宗知晓后,派宦官牛仙童调查。张守珪为掩盖真相,竟向牛仙童行贿,还逼死了白真陀罗。然而,纸里包不住火。张守珪贿赂一事败露,牛仙童被处死;张守珪因功减罪,被贬谪为括州刺史。他到括州不久,即因背上疽病而卒。

对此,有学者评价道:张守珪若不被贬谪,后来的“安史之乱”也未必就能发生。自从张守珪离去后,继任者李适之、王斛斯、裴宽等,皆未能很好地履行其职,终将东北、华北一带军务,“送”到了安禄山的手中。

高适与张守珪的交集,是在开元二十一年(733年)前后,也就是高适入张守珪幕府的时候。李白与张守珪,则没有过交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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